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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dddada
-- 發表時間： 2005/10/13 04:17pm
西安事變的關鍵人物張學良，一直是歷史上的神秘人物。在國民黨編訂的臺灣教科書裏，他是個綁架蔣介石的叛賊，但在中共的史料文獻中，他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抗日民族英雄。張學良一個世紀來的起伏曲折人生，在西安事變的巨大陰影下，變得淡然枯索。民初時期的徐志摩吟詩撰文，是個溫柔細膩的多情人；反觀于張少帥執轡策馬，卻是個念舊心軟的好男人。
前半生馳騁于軍旅的張學良，鎮日周旋于政客、武夫，他自承過去曾經殺人不眨眼，和日本人纏鬥血流成河，也因爲一時衝動的愛國主義，發動了震驚中外的西安事變。這樣一個莽夫、硬漢卻是眷戀著女性的溫柔情懷，傾望著女性的冰雪聰慧，又折服於女性的執著堅持。回顧張學良一生，他的政治判斷與歷史功過，或由史學家將來蓋棺論定。但就人性的質感來說，張學良是舊時代中的大男人，卻十分懂得欣賞女人的剛柔溫悍等千百風景。
生母趙夫人

張作霖大元帥這麽一個叱吒風雲的軍閥父親，張學良對於生母有強烈的補償感情。早失去戰場的白頭將軍，在夏威夷的晚年日子裏，常縈繞腦海的不是親仇理混亂的蔣介石，不是長征仆仆的毛澤東，也不是該千刀萬剮的日本軍人。少帥近來清晨漫步于檀香山海濱，每每總想起他那倔強、一生坎坷的生母趙夫人。
逃亡途中、小喜子早産
張學良曾很感慨地說：「我的母親沒有享過一天福。」趙夫人是東北大軍閥張作霖的元配，張作霖早年巔沛流離，一九零一年張作霖因遭對手「胡匪」金壽山圖襲，帶著張母即趙夫人、女兒首芳倉皇逃奔。當時身懷六甲的張母因爲一路巔波，在車板上生了一個小男嬰「小喜子」，這個早産的男嬰即是日後成爲大元帥的張學良。
張學良回憶說：「我母親個性十方剛烈，我小時候皮得很，所以常遭到挨打。」趙夫人對於命根子張學良重視得不得了，求神問卜聽說張學良命很硬，甚至還會克母，趙夫人從習俗糊了一個小紙人，上書「雙喜」的名字，放在廟裏並認了一個師父，成爲一個記名和尚。
後來廟裏替張學良挑了一個好日子，這一天乳名「雙喜」的張學良剃頭、沐浴更衣，換上小和尚的衣服，焚香拜佛，在師父用戒尺做姿打了「雙喜」之後，張學良馬上脫掉僧袍，頭也不回的跑了百步，聽到人喊的第一個名字，就算是他此後的名字。結果有人叫了聲「小六子」，跳牆和尚從此就從小喜子變成了小六子。

迷信儀式小喜子變小六
虔誠信仰基督教的張學良對於當年應迷信，當了一陣子的「跳牆和尚」，認爲籠罩在母愛的保護光輝下，回憶起來特別覺得溫暖。百歲老人張學良也哈哈自嘲說：「如果當年有人喊了一聲『王八蛋』，那我的名字就不是小六子，而是『王八蛋』了！」
張作霖後來又娶了二、三、四夫人，夫人之間小話很多，趙夫人個性要強，雖然貴爲大夫人，仍舊受不了一些悶氣。尤其是在管教小孩方面，與張作霖意見相左，因爲強烈自尊心的關係，臨死之際仍不肯與張作霖說上幾句話。趙夫人過世那年張學良僅十一歲。
生母印象曆久愈鮮明
都是近九十年以前的事，張學良回憶生母，昔日一言一語，或笑或怒，印象依然鮮明。一個在近代史上受到爭議百歲老人，暮年心所繫念無關政治，休幹歷史，卻是那曾經嚴罰責打他的剛烈母親。
蔣夫人宋美齡
張學良、楊虎城發動了西安事變，而扭轉事變乾坤者，當屬蔣宋美齡夫人。蔣宋美齡夫人虛長張學良三歲，張學良對於這位如姊姊般的蔣委員長夫人，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愛戴之情，蔣夫人外交儀態萬千，通曉國際政治，慧黠英敏善辯，都令統率東北大軍的張少帥感歎、折服不已。
一九三六年十二月二十二日，蔣宋美齡夫人、宋子文、戴笠、蔣委員長的政治顧問Donald等，一起離開南京到西安與張學良談判。張學良過去與蔣夫人即有私交，他的紅粉知己趙一荻與蔣夫人是乾姊妹關係。張學良對於軟禁蔣委員長的計劃，是毫不遲疑地當下拍案底定，自始也認爲自己是爲了救國救民，理直氣壯。但是當他看到了蔣夫人不懼危險，風塵僕僕地前來搭救夫婿，心腸不禁柔軟下來了，言語舉止間對蔣夫人恭敬有禮，深怕怠慢了蔣夫人。
她救夫婿他深怕怠慢
蔣夫人是何等聰明的女子，她在審度張學良的應對答話後，很快地操縱了與張學良的對話，由低姿態的人質的妻子，頓時翻身爲長姊若母，苦心教誨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的張學良。蔣夫人對張學良動之以情地說：「你曾對蔣委員長說，你視他爲慈父，委員長也待你如親人。」張學良是個重感情的男子，他聽了之後，曾感愧地說：「如果夫人當時在西安，就不會出現這樣的局面了。」
聰穎大方的蔣夫人巧妙地避過政治是非，也不願太深入觸及聯共抗日這些爭議，卻想到聖誕佳節即將來臨，於是要求張學良把釋放蔣委員長這件事，當做是送給她這位姊姊的聖誕禮物，在耶誕節的氣氛下，保證蔣公事後會原諒張學良的綁架之舉。蔣夫人以情理說服張學良，表示她絕對可以勸說她的丈夫以抗日爲重，因爲除了她之外沒有一個人能有這樣的影響力。
釋放蔣公一生遭軟禁
張學良把對蔣夫人愛戴之情，投射到對蔣介石委員長的信任，因此斷然決定釋放蔣公。然而楊虎城和其他西北將領爲此猛烈責怪張學良，認爲在所提出的一切條件沒有滿足之前，因蔣夫人一番懇談而動情放人，實爲不智之舉，將來後患無窮。
事後證明也是如此，張學良有心放了蔣介石，但是蔣公卻不容縱虎歸山。蔣公受意南京高等軍事法庭審判張學良，少帥有種被嚴重出賣的感覺，爲此蔣夫人再三與蔣公據理力爭，但是蔣公卻不爲所動。一九三六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張學良被判十年有期徒刑，褫奪公權五年，但隨後國民政府發佈特赦令：「張學良所處十年有期徒刑，本刑特予赦免，但仍交軍事委員會嚴加管束。」從此張學良一生就淪入監禁歲月，蔣夫人對於這樣的結果，心中十分難過，對於張學良更是愧疚不已。
幽禁歲月蔣夫人關照
幽禁的日子何其漫漫，蔣夫人因其內心愧疚，對於張學良的日常飲食生活，可謂是盡心盡力地照顧。同時也愛烏及屋，對於陪伴少帥的趙四小姐，更是以姊妹禮相待，四時噓寒問暖，深怕有所失誤。生性活潑好動的張學良身體失去了自由，常常令他時常夜半醒過來，痛徹心肺，哀歎有志難伸，然而心靈常期以來的寂寥、枯索，更是一大精神折磨。
信仰上帝澆熄憤恨心
張學良年輕時曾涉研佛法，曾與印順大師有所來往。有一回蔣夫人來看張學良，張學良很得意地談起他對佛法的研究，蔣夫人很不客氣地說：「漢卿，你的路又走錯了，」蔣夫人趁此此刻，適時地引導張學良與伴侶趙一荻以起進入基督教的神靈世界，請了基督徒董顯光教他們讀英文，周聯華牧師爲他們講解聖經，因爲生活單純，與外界幾乎沒有任何互動，張學良與趙一荻專心地信仰上帝，成爲最虔誠的基督徒。
蔣夫人在宗教信仰上，猶如是張學良的心靈導師，用宗教與歲月把張學良一顆焦燥、鬱悶、不平、氣憤的心，給慢慢澆息了。
元配于鳳至
張學良的元配于鳳至，長張學良兩歲，張學良喚她「大姊」，兩人是由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成婚的。儘管如此張學良對於這位「大姊」十分敬重，於鳳至也感念于張學良的情義，對於張學良後來的紅粉知己趙四小姐，一切都以包容的心接納了。
張學良與於鳳至的婚姻，完全是由父親張作霖一手決定的。于鳳至是遼源古鎮鄭家屯人，父親爲當地富商，張作霖在光緒三十四年任奉天巡防營前路統領，曾到遼源剿匪，有一回張作霖在漠北陶匪交戰，處境十分危險，於鳳至的父親說服當地騎兵營救，張作霖才得脫險。張作霖爲此十分感激，找了一名叫做「大舌頭」的媒人前往說項，這門親事就訂下來了。
夫外妻內東北人敬重
不過，張學良自幼受西方民主思想教育，對於婚姻充滿自由浪漫幻想，父親爲爲了報恩，訂了這門親，他心裏是萬般個不願意，但又不能拂逆父意。但是等於鳳至嫁入門來，結婚時張學良十六歲，於鳳至十八歲，年輕的張學良在接受婚姻事實之餘，學習發掘「大姊」的溫柔嫻淑的優點，使得這一對原本不看好的傳統婚姻，居然平平順順地過來了。
婚後，於鳳至在張學良的鼓勵與支援下，進入奉天女子師範學院，接受新思想、新教育的洗禮。嗣後，張作霖在皇姑屯被日本人炸死，張學良開始主政東北，張作霖五夫人把管理元帥府內務權柄交給於鳳至，夫妻兩內外運籌帷幄，贏得東北人的敬重。
因病赴美夫妻情緣盡
于鳳至與張學良生有三子一女，身體一向十分孱弱，在西安事變發生後，于鳳至曾與趙一荻以每月輪替的方式，陪伴了張學良三年的幽禁歲月，直到一九四零年罹患乳腺炎，不克繼續照顧張學良，後經輾轉到美就醫，從此就定居於洛杉磯。
一九六四年張學良與趙一荻有意受洗爲基督徒，蔣夫人卻認爲張學良當時的婚姻狀況有悖基督教教規，張學良聽後日夜寢食不安。張學良認爲若因此與結縭四十八年的於鳳至離婚，對於鳳至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心中一直很不忍。但是爲了受洗爲基督徒，他別無選擇於是忍痛的寫了信給於鳳至，托了女兒張閭瑛帶到美國。
「大姊」在看到張學良的信，淚如雨下，但是思前想後，覺得自己二十多年未盡妻子義務照顧張學良，感到愧疚，幸賴趙四小姐願意跟著犧牲相伴，張學良身心才得到寬慰，趙四小姐這麽多年來一直沒有名份，她就成全他們就是了。於鳳至在一九九一年在洛杉磯過世時，心中還念念不忘軟禁在臺灣的張學良。
趙四小姐
蔣公身邊擔任軍統局局長的戴笠，一生出生入死，心硬腦冷，識人無數，但對於趙一荻的堅真執著的性情，曾忍不住歎道：「紅粉知己，張漢卿之福啊！」趙一荻在伴隨了張學良七十三個年頭之後，紅顔白髮終於凋萎，與少帥間昔日滄海桑田，憂患更叠，都留給這百歲老人無限懷念。
張學良自承年輕時血氣方剛，殺人不眨眼，但是碰到了趙四小姐，萬般豪情都化成繞指柔。趙一荻說：「不要再理政治了！」張學良就遠離海峽兩岸是非。趙一荻說：「夏威夷挺好的，就在這兒吧！」張學良就不再想東北，在檀島覓得一塊墓地，說好生死兩人都要相隨。趙一荻在彌留之際，曾對張學良說：「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少帥淚眼看著他的「小妹」，不能言語。
敢愛私奔攜手走天涯
趙一荻又名綺霞，是因她在一九一二年在香港出生時，天空出現一道霞光而取此名。在家中因姊妹排行爲第四，所以家人親友都喚她趙四，後來一些社交圈人士也跟著稱她爲趙四小姐。一九二七年的春天，時年十五歲的趙一荻，在天津舞場初識了二十八歲的張學良，兩人當下情投意合，經常相約到趙父趙廣華所開的香山飯店高爾夫球場打球。
張學良很早就成婚，元配于鳳至大張學良兩歲，一九二九年趙一荻決定跟著張學良到奉天，趙父大怒，在報紙上登脫離父女關係聲明，這在當時算事極爲顛覆傳統之舉。張學良獲悉後詢問趙一荻，但是她卻一言未發，既然做了，那就不再回頭了！沒有名份的大家閨秀，不僅私奔，還在各方的注目下未婚生子，趙一荻爲愛執著敢作敢爲，成爲當時上流社會津津樂道的新聞。
趙四小姐苦等名分卅五年
趙一荻自從叛家跟了張學良之後，一開始就沒有把名份放在心上，在幽禁的歲月裏，外界甚至稱以張的私人秘書稱呼趙一荻，其中的委屈可以想像。等了三十五年之後，直到一九六四年因張、趙在蔣宋美齡夫人的帶領下，決定受洗爲基督徒，因「大姐」于鳳至感念趙多年來犧牲，同意離婚，趙一荻總算才正式成爲了張太太。
曾經是東北少年英雄的張學良，在長達五十七年的幽禁歲月，淪爲國民黨的階下囚，精神是非常痛苦與寂寞的，但此刻幸有趙四小姐在旁照拂關切，以及宗教信仰寄託，張學良總算還能熬的比誰都長，最後在先總統蔣經國過世後，得繼任總統李登輝同意，終於能帶著紅粉知己離開臺灣，在檀香山頤享遲來的平靜歲月。
知己不再少帥淚滿襟
五十七年的幽禁歲月，不僅使將軍失去了戰場，紅顔更是白髮斑斑，趙一荻再次出現於公開場合，宛若隔世之久，美人都會遲暮，但是八十余歲的趙四小姐失去不只是青春、嬌媚，曾經的自信、意氣都不再。一些不相熟的教友善意的打招呼，趙四小姐神情總是十分警戒，眼神裏總是透露懷疑的問號，若有人趨前向張學良請安，趙一荻會向母雞護小雞一般地擋著，打斷來人的問話。知道他們曾經走過的歷史滄桑的人們，對於趙四小姐拘謹、矜傲，都很能諒解。
趙四小姐走了，象徵著一個民國早期笙歌繁華的時代消失了，一個情義堅持、沈默幽居的年歲逝去了，一個遲來的自在、自由的日子落幕了。少帥回首趙四小姐一生爲愛追隨，度過了光華、晦暗、到平淡，餘生將一人孤獨地走，紅粉知己不再，焉能不掩面濕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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