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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滌生《帝女花》粵劇劇本（以下簡稱「唐劇」）故事來源，取自清朝黃韻珊《倚晴樓七種曲．帝女花》（以下簡稱「黃劇」），但主題重心卻大有不同。兩劇主要寫明朝末代公主與駙馬的離合情懷，中間貫穿着明亡史事。「黃劇」筆下的公主和駙馬，個性比較模糊，公主性格尤其不統一。「唐劇」的長平公主剛正不屈，周世顯駙馬機靈智勇，人物發展有理有戲。e'4
「唐劇」痛心激情交織q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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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看「黃劇」，話說帝女傷愈重生，得悉周鍾投靠李自成，大怒，不留情面直斥他「生時點污乾坤，死後如何見故君。……我雖女子，視死如歸，不似那誤國奸臣，要勉強活在世上也。」（卷上．〈佛餌〉） 但政權轉眼再度更易，李自成之後到清兵入關，前後不過幾十天，南明朱家皇朝勢力逐步給滿清徹底消滅，公主的心情竟是「喜聖清御極流賊（李自成）蕩平。」（卷下．〈草表〉） 之前指罵遺臣毀節的理直氣壯完全消散，感情變化得有點不合常理。8|h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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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滌生筆底下的長平，外形嬌弱清麗，但面對大是大非，她貫徹始終，毫不妥協。就算是對着自己心愛的、唯一的親人周駙馬也不例外。第五場〈迎鳳〉，當她誤以為駙馬賣主求榮時，一樣不留餘地怒喝他「係魚目混珍珠」的「人間賤丈夫。」跟着轉身上樓，吞一口腥紅、擲一對花燭、取一支銀簪，回頭阻止周世顯走近，與他劃清界線，唱：「名花不屑被俗世污，銀簪阻斷了配婚路。」「清室今朝有金鋪，我也不再愛慕。罵句狂夫匹夫，共你恩銷義老，自刺肉眼模糊。」痛心與激情交織，鑼鼓與唱詞交迸，震撼整個舞台上下。r4{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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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劇」駙馬英氣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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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劇」中那個淒涼駙馬，能夠「舊絃不斷，破鏡重圓」，奉的是清帝旨意，他的反應是「聖恩高厚，真令人感激無地也。」（卷下．〈訪配〉） 駙馬情深，奈何個性平面，哀傷有餘，英氣卻不足。至於公主，縱然「神傷言外，恨鎖眉尖」，「鎮日價珠淚洗紅粧。」（卷下．〈觴敘〉）甚至婚後不到一年，香夭永訣，但始終只見可憐可憫，而欠缺了氣節風骨。u"=I^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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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劇」的公主駙馬誤會冰釋後，兩人達成共識，重臨故苑完婚的條件是換取先帝安陵、弟郎釋放，當中完全沒有涉及半點個人恩惠。周世顯的戲份明顯加重了，庵遇相認，以及他策劃主導的迎鳳上表、聯婚死節，幾段突顯駙馬才智的情節，全是唐滌生原創結構，非「黃劇」所有。且看第六場〈上表〉，強調自己是「前朝駙馬」的周世顯前一句「（清帝）殺人不在金鑾殿，一張蘆蓆可以把屍藏，倘若殺身恰在鳳凰台，銀廓金棺難慰民怨暢。」後一段「既念帝女花，何不念先帝遺骸，尚寄在茶庵，未入皇陵葬。帝女縱堪憐，太子是前朝骨肉，問清帝何以重女薄兒郎。我欲受皇恩，哭君父流浪泉台，憎見舊宮廷，掛上鴛鴦榜。我欲謝隆情，痛骨肉仍歸臣虜，羞牽鸞鳳帶，怕對合歡牀。」字字鏗鏘，擲地有聲。詞鋒壓迫力強，不懼不悔，凜然具正氣，無多餘的字，無無謂的句，難怪連奸鷙的清主，亦嘆聲「未作捕蛇人，卻被雙蛇蟠棍上。」最後，兩人心願已圓，即實踐誓盟，「事成之日，花燭之時，夫妻雙雙，仰藥於含樟樹下，節義難污。」（第五場〈迎鳳〉） 不慕新恩，不事二朝的情操，教人動容。~,sQ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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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世紀深植人心]e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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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黃韻珊身處清室強權統治下，顧慮很多。況且，他正「秋闈報罷」，（黃氏胞兄際清跋） 自必仕途有意，少不免唱詠滿清「盛世隆恩」。就這樣，故事的悲情和人物的感染力，就大大削弱。$#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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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唐滌生則目標明確，他在「我為甚麼選編《帝女花》和《紫釵記》」一文中表明這次創作的心路：「我有一個感覺，便是『仙鳳鳴』歷屆演出成功的劇作，都是極文藝和抒情的作品。……我很想找一部有著良好主題的宮幃劇本來調劑一下。」（1957年「仙鳳鳴劇團」第四屆演出特刊） 果然，《帝女花》創作性強，主題鮮明，愛情與節義雙線發展，既歌頌主角對家國愛情的堅貞，復諷刺「識時務者」「富貴不能忘」的心態。再配上「仙鳳鳴劇團」台柱深度的演繹，遂使《帝女花》動人曲韻，半世紀以來，深植人心。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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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劇不朽，在於其故事性完整、戲劇性強烈、藝術性優美。《帝女花》結構有節有戲，詞曲才情兼備，是公認的粵劇經典，絕對可作為文學作品欣賞。五十年前，香港粵劇編劇界出了個唐滌生，到如今，還未見第二個唐滌生出現，但我們仍然深深期待着。 QpHx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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