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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文章最後由緣生在 2005/10/30 01:37pm 第 2 次編輯]r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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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辯八股文 yp~U
孟湯+張健M/v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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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7年，參加殿試的歸國留學生。首次留學生殿試在廢止科舉前舉行。廢止科舉後，又參照科舉方式舉行過5次留學生殿試，共取錄1388人。1909年，清政府還賜予部分洋務運動時期老留學生功名。考取或被賜予過功名的留學生包括嚴復、詹天祐、曹汝霖、章宗祥、陸宗輿等。g*0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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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9月2日，科舉廢止滿100年整。借這個機會，學者們就八股文的歷史功過展開針鋒相對的辯論，有常聽到的否定聲音，也有不太常聽到的肯定聲音。aBH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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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9月2日，科舉廢止整100年的時候，來自7個國家的149位學者在廈門大學開始了為期3天的反思。「該肯定的肯定，該否定的否定」，廈門大學「科舉制與科舉學國際學術研討會」觸及科舉制度各個層面，一開始並沒有激發出激烈爭論的火花。然而，這場平靜在遭遇「八股文」三個字後走向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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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公平意義何在？」0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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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股文」到底是「人類發明的最惡劣的知識枷鎖」，還是維持科考公平、保證科考效率的必然選擇？w}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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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白和朱梅蘇在2004年出版的《中國科舉史話》中稱八股文是「狗吠」一樣的愚民產物。本次會議上，揚州大學教授黃強延續了這種苛評的風格。SeB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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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強匆匆講完《朱熹在中國科舉史上的地位》後，突然說：「我還要講八股文，這真是一個害人的東西，破題、承題，都有規定好的條條框框，甚至連一句話寫幾個字都給規定好了，哪裡還有創造性？」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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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大學教授何忠禮坐在黃強對面，聽完後抓起話筒說：「我不同意，生員分佈全國各地，有些在偏遠貧困山區，消息閉塞，八股文不作程式化規定，他們如何知道考試要考什麼，如何和身處考試中心的大城市生員競爭，何談公平和公正？現在的高考作文不也有一些字數、扣題、文體的硬性規定嗎？」nx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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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高考，您沒有教過語文，可能不曉得，」黃強抓起話筒，站起來，傾身向前：「現在的學生為寫高考作文非常痛苦！老師每天教授按格式作文，學生每天在拚命揣摩與模仿，為的只是能贏得閱卷老師的讚許，這不也是在壓制人才！」{=oaK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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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州大學教授黃明光站起來說：「我比較同意我老師的看法，何教授是我的老師。我想問黃教授，八股文的程式化規定，其一重要作用是提供一個統一規範的閱卷標準。全國參加科考人數成千上萬，如果每一個考生都各寫各的，那麼各種各樣的文章都有，考官該用什麼標準來批改，另外，考官數量有限，如何有時間來得及批改？」m{r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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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方便閱卷、方便考生備考，卻用程式化扼殺了人才，試問，這種公平的意義何在！」黃強說。爭論到此似乎一發難收，雙方面色漸漸泛紅。有些教授出來打圓場，指出這樣爭論八股文的得失，難有結果；任何一方的觀點都對，一方的觀點被證實並不能表明對方的觀點已經被證偽，「像這樣，永遠只是一個橫看成嶺側成峰的問題之爭。」b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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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胡青教授草草結場，會議時間所限，無法進行更多的討論。關於「八股文是非功過」不同論點的交鋒並未因此了結，在會期接下來的日子裡，論辯在各種場合延續。o)U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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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試制度不是一兩個人的制度，考試制度是大眾來參加的制度。」美國普林斯頓大學歷史系教授艾爾曼對「八股文形式一文不值」的觀點不以為然。他介紹，美國的作文考試起初並無太多規定，但隨考生逐漸增多，閱卷教師緊缺，命題者不得不在作文字數等方面作出限制，「限制，是為讓更多的人來參加考試。」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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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制是為了多數人的參與，這呼應了何忠禮教授的觀點——讓同處中心城鎮和窮鄉僻壤的生源在信息對等的情況下備考，亦是考試公平不可缺乏的要素。然而，正如黃強所說，程式化固然能夠保證公平，但是它同時扼殺創造型人才，因而過分追求公平變得畸形。L'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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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股文是一個蘋果 ]h(i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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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八股文」的「條條框框」，後世已有公論：第一，嚴格的成文格式；第二，嚴格的思想預控——「代聖人立言」。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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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370年，明太祖朱元璋規定八股文為科考主要文體。1901年8月29日，清朝廢止八股文。廈門大學教授劉海峰在他的《科舉學導論》中寫道：「後來，『八股』成為『迂腐俗套』、『陳詞濫調』的代名詞。」那麼到底八股文的真面目是什麼？八股文，其命題全部來自於《四書》、《五經》。據啟功著《說八股》介紹；八股文開始部分由「破題」、「承題」、「起講」三個小部分組成，稱為「冒子」；「冒子」僅是為了說明題意；後半部分把這個題意從上下、前後、正反、左右來條分縷析，常常用八條。通常，每條會隨加上一條作為陪襯，用以加強此條觀點，使其不致孤立。兩條相對、好比人有兩股（腿），一篇最多不過八條，所稱為八股。V2R3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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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聖心大學教授柯任達在仔細研究過八股文的行文模式之後說：「要想寫好八股文，必須對中國古典語言有深刻的領悟，必須強於推理，必須充滿思想。」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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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任達認為，20世紀初期，改革者希望引進或者創造一個教育體系：培養實用型人才，像善於軍事技術者、善於工業技術者和善於管理政府者。但是科舉只考八股文，涉及的都是人文而非技能領域，所以遭到廢棄。中國當時是缺技術人才，八股文給不了技術人才。但是如果將八股文單獨拿出來，進行否定，柯任達覺得那不公平。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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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們指出當時清政府面對悖論：蘋果可能沒有毒，但是社會因吃它而萎縮衰竭，那麼它是壞的。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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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股文就成了這樣一個蘋果。: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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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處在蘋果外圍的邏輯，蘋果的果肉是否香甜醇美，抑或也不過是枯燥澀口？x)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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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各位教授為八股文「苛刻」的形式是測試智力還是扼殺人才的問題仍然爭無定論之時，其矛頭自然也沒有放過八股文「代聖人立言，不可自行發揮」的思想定位。林白和朱梅蘇在其《中國科舉史話》中寫道：「考生只能循規蹈矩，服從封建道學家的意旨。」L(S4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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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說來，八股文考試是一個思想淘汰賽，而並非是一個知識淘汰賽。「皇帝最想考察你的思想和道德是不是他所喜歡的，他並不是很想知道你有多能幹。」艾爾曼說。>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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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的思想如何被人重複了1000多年，仍然可以花樣翻新？孔子似乎千年之前已為他的子孫預留了慷慨的餘地。孔子對「仁義忠恕」等道德概念的定義十分寬泛，為重新詮釋留下了很大的餘地，「代聖人立言」因此切實可行：首先，假定各個考生可以以各種方式重新解釋聖人言；然後，合乎考官意志的考生被保留；最後，考官的意志來源於統治階層。這個機理遴選出一群堅持同樣道德標準的統治階層——至少從試捲上來看是如此。_>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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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曼說：「中國人覺得聖人的東西已經登峰造極了，我們不需要有創造了。」W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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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紐約市立大學教授李弘祺說：「儒家思想成了人們自然而然信奉的思想，這不正和西方的宗教功能很類似嗎？如果沒有外族入侵，這個體系也是相對穩定。」V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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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艾爾曼指出：追求穩定的同時，延誤了改革的時機。他說：「中國人發現實用知識的重要時，想改革，卻又太晚了。」N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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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次鴉片戰爭以來，西方列強不斷入侵，儒家思想再也無法勝任「治國之道」。康有為在奏廢八股中稱：「立廢八股，猶可救空疏之宿弊，專有用之學問。然後宏開校舍，教以科學。」柯任達說：「中國人這時候意識到他們不但需要槍和戰船，他們還需要善於軍事技術者、善於工業技術者和善於管理政府者。」在討伐聲中，清朝政府在科舉考試中增加了經濟特科，開設學堂，培養軍事工業技術人才。八股文越來越走向邊緣，最後在1901年死去。&M
「美國怎麼了？一樣啊！」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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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近百年裡，「八股文」這三個字被符號化了。劉海峰在其《科舉學導論》中引用劉紹棠的話說：「在我的印象裡，八股文是和纏足、鞭子、鴉片煙槍歸於一類的，想起來就令人噁心。但是，若問我八股文究竟何物，卻不甚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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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海峰在《科舉學導論》中說：「古今中外從沒有任何一個政府會故意去愚化精英人士然後再選拔他們出來治國安邦，過去指責八股文是政府有意敗壞人才的說法，可能並不符合實際。」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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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370年，朱元璋可能沒想愚昧士人，但八股文卻最終難逃「扼殺人才」的罵名。這是否暗含著作文考試與生俱來就有不可避免的弊病？艾爾曼說，美國最初的作文考試，效果很好，但是有了大量以往的試卷作為資料，學生即能總結出作文大概要考察哪些方面，所以僅僅準備這些方面。久而久之，它也很難檢測學生的能力和創新了。「美國考試制度和科舉制度在這點上沒有什麼兩樣，也許再過20年、30年，它也會成為僵化的模式。」{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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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於這一點，劉海峰說：「改革是考試一個永恆的任務。」,_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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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這樣，我們美國現在的作文考試規範也要做調整了。」艾爾曼說。N##B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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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是八股文考試，美國考試也存在潛在的思想定位。據艾爾曼介紹，如果考生在考試之中抨擊美國現有的政治制度，公開反叛美國一貫引以為豪的「三權分立政治體系」的民主架構，他將永遠失去從政機會。那麼「代聖人立言」也只是八股文為承受這個任務而不可擺脫的原罪？艾爾曼認為儒學絕對排他性的考察是神學範疇的考察：「美國考試會讓你說明美國政治制度結構、解說美國歷史；但是不會像中國的科舉考試，讓你去說哪個宗教好，哪個宗教不好。我們的考試考的是非神學的東西，而中國科舉考試是必須以儒家思想為最終的指導，考察的是人的道德。」.o)<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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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拔人才，考試制度雖然有著諸多不足，但它是人類發現的最不壞的選拔人才制度。」中國教育部考試中心研究員楊學為說。劉海峰這樣總結八股文的功用：「牢籠英才，驅策志士；規範競爭，引導備考；嚴定程式，防止作弊；客觀衡文，快速評卷；訓練思維，測驗智力；訓練寫作，鍛字煉句。」^nj^?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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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提法和一些美國學者不謀而合。艾爾曼說：「如果能讓這個考試制度推行，必須有一個可操作的方法，八股文的一些規定就是可操作的措施。其實在今天的美國，如果有幾萬人參加考試，比如美國入大學考試，它的文章就有規定，該有多少字啊什麼的。現在學生們也都在學這個開始、中間、結論這樣的結構啊，美國怎麼了？一樣啊！」M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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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南方周末》G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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